
撰文丨袁晓燕
郴州有一条河,名蓼江,在地图上微不足道,很多时候无法找到它的身影。江,蓼草,圩市。“逐水而居”“遇水而安”是人类祖先共同的秉性。日夜奔腾不息的蓼江水灌溉了一方土地,也滋养了这方土地上的百姓。

今年3月22日,资兴市蓼江镇万亩油菜花竞相绽放,与群山、村落交相辉映,构成一幅春日田园画卷。郭立亮 朱孝荣 摄
一
光绪元年《兴宁县志》记载,蓼江市为当时十八街市之一,“距城四十里,雍正六年设,外委驻防”。打开蓼江的历史,犹如开启一扇厚重的朱漆门、一本厚重的线装书。
说蓼江村,不得不说街边这条江,当地人把江喊作“港泷”。这是一条个性张扬的江,发源于回龙山瑶族乡境内的金鹅岭,进入蓼江镇境内因江岸盛长繁茂的蓼草而名。千百年来,开小红花的蓼草热辣奔放,当地人用蓼草制作酒曲酿造美酒。
“程乡醁水”为资兴古八景之一,旧县志载:“程水,源出七宝山,经回龙山、唐泾垅、桃源关、湘源桥至蓼江市,会永兴延道水,下程江口,澄清见底,与延道水有轻重之别,以之造酒,色碧味醇,久而愈香。”南北朝时期南梁朝文学家、目录学家和尚书左丞刘杳云:“程乡有千里酒,饮之至家犹醉。”郡“置酒官,酿于山下,名曰程酒,献同醽也。”
蓼江不仅产美酒,还孕育了古老的文明。刨开新石器时代唐家岭遗址(镇政府所在山坡),有古老的陶片作证;打开柿花岭商代遗址(镇中心完小旁),有青铜剑作证;蓼江的文明的确有如此之老,老到让人不敢妄称它为“南蛮”之地。
资兴建置于东汉永和元年,江岸的郴侯宅(寨)、郴侯山名于天下。这里不仅有后楚怀王义帝熊心的传说,高僧寿佛的传奇,曹天师升仙的神话,还有源远流长的书院文化。始于南宋的三所宗族书院中,有袁氏的辰岗书院、焦氏的文峰书院鼎立蓼江之滨,还有曹氏的观澜书院与之比邻,给后世留下“一门九进士、五里三状元”佳话。
古往今来,这条蜿蜒的江与延道水在蓼江村不远处汇合成程水,流入便江,奔入湘江。滔滔江水成了联结内外的纽带,便捷的水路上舟来楫往,蓼江市是纽带上一颗珠玑闪耀的扣,也有了“小南京”盛名。
南面的广东老板一脚跨过南岭来到这里。东面的江西老板也不甘落伍,生意做多了、做活了,便在蓼江市拥有了江西会馆。连美国的传教士梅知礼(Mitchell)也下郴江溯程水,于民国六年举资在蓼江老街市建起了福音堂。
二
文化总是要借助于一张躯壳得以传世的。那些遗迹、遗址、遗存,已成凝固的史页,而活着的文化其生命,往往凭借着风俗民情不断演绎,世代相传。
蓼江市的古戏台曾经热闹一时。但看人唱戏终究不过瘾,于是便有了各街巷竞相参与的龙舟赛,有了祈祷丰年的舞龙耍狮戏春牛,有了自己喜爱的艺术展示方式“装故事”或“妆故事”。
所谓“装故事”,就是由各条街巷自行采置行头,按照故事里的人物将角色分配下去,装扮起来,游走于大街小巷,并且一套故事一套铜锣,相互比试,争抢彩头。这种活动一般在佳节喜庆之日举行,以正月十五闹元宵的“装故事”最为热闹。
置身于蓼江老街老巷,仿佛看到“装故事”的队伍向我走来:正街的《桃源结义》,老街的《四大天王》,米厂街的《七仙女》,横板桥街的《八仙过海》,旷头街的《一百零八条好汉》。他们举着提笼(连接竹竿可以高举的灯笼),敲打着铜锣钹子,一路浩浩荡荡,追随观看者多达上万人。
蓼江读书人自明、清以来信奉魁星。《魁星点头》虽是“小故事”,但每年元宵节的“装故事”,断然少不了魁星的身影。魁星装扮者一般为街坊中有名望的读书人,并有意把脸点成“满天星”,左手握一只墨斗,右手握一杆毛笔,走路故意一歪一瘸。魁星右手那支笔,是专门用来录取科举士子的,所以当魁星出现在街口,蓼江学童们纷纷挤上前去,争抢着让朱砂笔点在自己额头上。
文化的发展兴盛,必定要以一定的物质作基础。蓼江市犹如一舟,可谓兴于水、衰于水。曾经宽阔的航道变窄后舟楫不通,蓼江繁华的老街市终于家道中落,渐成存封的历史,被湖南省列入中国传统村落名录。
然而,蓼江并没有就此沉寂下去,它“化茧成蝶”在唐家山遗址山脚建起了新街。作为资兴市重要的农业产区,优质稻、油菜、蔬菜稳居老大地位。蓼江两岸壮观的油菜花海闻名遐迩,今年3月还成功举办了第十二届油菜花旅游节。
当游客在金色的花海中穿行,宛如明丽乡村画中的精灵,又如五线谱中跳跃的音符。走过蓼江桥,登上郴侯山举目四望,蓼江孕育的这片土地正焕发勃勃生机。
来源:湖南日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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